在计算机互联网时代我们遇到的双刃剑便是人的权利增加了,但是需要让渡的权利也增加了。这是一个相反相成的时代。也许任何一个超越传统维度的时代都会遇到并且最后接受这样一种时代的生态模式的抉择。
譬如工业时代,我们因为机器的诞生不得不放弃无尽的个体手工体验,而且还必须建立城市管理制度,人们之间的关系有了契约的保障,但是那种农业社会的血缘感情也淡薄了。这就是一阴一阳相反相成的道理。
当我们认知在计算机互联网时代需要重新定义人的权利之后,我们等于在重新定义我们人类自己。前一篇着重强调了电影作为必须经过定权而进入市场,哪怕这个定权是潜在的,我们已经明白市场是首先由渠道所具有的意识阵列决定的。
渠道包括消费者的大数据相关性,也包括整个计算机互联网时代的各种信息处理方式。譬如说,消费者的大数据相关性就是更多的娱乐、审美、时尚、再教育和合家欢如何分配和产生流量?其中一部电影能够攫取多少和如何攫取更多的流量?
譬如说,当代的信息处理包含了经过口碑、网络舆情、专家评论、群和朋友圈发酵、抖音与快手的推送、各种视频平台、电视和广播等等。
传统的市场分析一般离不开接受心理学、接受美学。而现在的市场分析要加上很多技术元素。不同的技术软件如APP、小程序、头条等,人们将产生不同的消费欲望,包括消费的指引和分值之下的可能性。
技术掩盖了传统,也覆盖了人的行为本身。当代的电影人能够在时代的技术层面当中追随怎样的教导和坚守怎样的初衷?太多的课题需要人们当下思考并且重新学习。
学习是定权时代到来第一个真正的指数。学习力就是判断力加执行力。而这对于电影人而言,甚至都还没有真的开始。我们需要放弃很多享乐的时间和休息的时间,去观察与捕捉当代生活的蛛丝马迹,学习它的一日千里、改造河山。
在产业的每一个阶段都会有一些生活主题,这些主题或者来自新的社会矛盾,或者来自个人独立的思考,或者是官方倡导的时代精神,或者属于这个时代的创新的思想。学习就是这样的面对它们背后的语境,以及它们呈现的各种新的语汇。
我们常常说一个领域能否领先或者跟上时代端看它是否还具备思想,而电影界当下也许缺的正是思想。那么我们自身如何解决缺乏思想这样一个严峻的问题呢?
和当代的语汇脱节就是缺乏思想的最清楚的证明。举例说,当代的语汇在社交领域广泛涌现。这些语汇就是这个新时代的语法呈现。这些语法的底层是有技术支撑的。每一个技术手段譬如APP的运用中都会引导你进入一定层面的社交场景,首先就要你开始操作个人身份认证。
“个人认证”不论在社交平台上还是在契约生活中都已经成为第一重要的价值与生态手段。我们知道在一部电影中为主人公清楚地进行他的“个人身份认证”了吗?如何给故事的人物逐一完成其个人认证正是人物刻画在当下深刻的艺术追求。
《八佰》已经超过30亿票房而进入中国电影市场前十排行了。在疫情阶段逐步过去、正常的电影消费逐步恢复的当下,这是很可喜的。但是各种关于这部影片的评论与分析都很少用深刻的直面去看待它全部创作的中心——人物的塑造问题。
在从前这是一个传统的问题,在今天它就成为了一个当代的问题,即我们怎样看待影片人物的每一个的“个体身份认证”。《八佰》的市场成功恰恰是很出色地解决了这个问题,而且这个解决我们所以认为它是成功的,就在于它的人物认证与当代生活对于人的理解取得了一致的吻合。
我们不是从评论家们的文章中,而是在影片编剧的自我解说里找到了它的证明的。编剧告诉我们,《八佰》的去英雄化贯穿了全片,其手段就是将人物逐一地塑造他们“从禽兽变为人”的过程。
首先我们明白去英雄化确实是《八佰》的初衷,从它让谢晋元在战事进入到中场之后才出现已经非常清楚,更重要的是影片最鲜活的几个人物在故事伊始就近乎没有家国情怀。这是很大胆的创作,也是直面现实的创作。
人物的个人身份认证一下子就把这部影片的定位全部说清楚了。而且不是定位,是定权。编剧导演一针见血地一下子把这部影片的定权操纵在自己的手里了。像这样起来掌握影片定权的譬如《哪吒》,正如它的金句“我的地盘我作主”一样,《哪吒》懂得怎样“做自己”——给自己作主。
《八佰》也一样。说明定权不是谁的专利,也说明一部影片的成功当下就来自于影片主要人物的身份认证。人物认证是时代的重要认知尺度。观众在一部影片之中看不到这样一个时代的普世价值,怎么能够认同一部影片?
或者你给自己的影片定权,或者消费者替你的影片定权,事情就这么简单。
优秀的影片都是自己替自己决定作品的价值的,而这已经用得着这个时代的价值观——“做自己”。其本质都是完成一个个体的认证。面目不清的那个时代应该彻底过去。或者说不能够再回来。社交的时代和契约精神的时代,最核心的价值观就是不管你做什么,都要回答一句问话“凭什么?”,英文“for what?”你的回答就是你的个体认证。
一部《八佰》的人物认证得以确立,是整部影片的创作主题得以确立的根本。贵在有人物的个体认证,也贵在这个“凭什么”得到了观众的认同。我们其后的创作正可以从中得到启迪,首先确立的也许不是主题,而是人物的“身份的认证”。
那些成功的电影,譬如《无名之辈》、《无问西东》、《我和我的祖国》、《战狼2》等等,无不是在人物的身份认证上夺得了影片的市场定权。
在市场定权的电影创作者方面,人物的身份认证当然只是很多种手段之一。任何出类拔萃的创作都会带着时代的印记从而得以征服市场的,定权的可能性永远都在时代的前沿而被无数遍地重新定义。用互联网的话说,这是一个不停地“UPDAY”的时代。
你要么认证你的人物的身份,要么认证你自己的身份,一句话,人物是电影的名片,或者影片结构,或者影片摄影,或者影片的美术、音乐、剪辑以及化服道等,而你自己就是自己的名片——这就是身份认证。
最核心的定权是身份的定权。并且要懂得这个身份认证可能是也一定可以是不断改变的,它是一个动态的过程。今天的身份认证不等于明天的身份认证,但是一定要有身份认证。这既是一个社交与契约的手续,也是这个计算机互联网时代的形而上的观念,是已经改变了我们的生态方式而创造了新的生态方式的价值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