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续升温的科幻电影是今年国际科教影视与科幻创作发展高端论坛上的热点话题。
据不完全统计,仅《流浪地球》上映的2019年,就有高达280部此类题材院线电影和网络电影立项。
今年8月,由国家电影局、中国科协联合印发的《关于促进科幻电影发展的若干意见》(以下简称“科幻十条”),从政策层面为这股热潮的延续开出“绿灯”。中国本土科幻电影正在集体跑步奔来。
谈及国产科幻电影的前景,中国电影家协会副主席、清华大学教授尹鸿在接受本报专访时乐观预测,中国已具备科幻电影的土壤和氛围,经过三五年培育期,或将出现一些科幻作家与电影导演、制片人形成共识的群体,“科幻一代”有望崛起。
尽管对“科幻一代”的崛起充满信心,但当下国产科幻面前最大的阻碍也源于人才。
在尹鸿看来,中国科幻电影缺乏运营者的原因,不仅是成功案例少,对创作团队缺少信任感是大多投资经营者尚在观望的另一关键原因,“现在我们提到科幻电影,还是只能想到《流浪地球》的郭帆、龚格尔,大家还没有确信这个市场能够支撑运行,我们至少需要二三十个郭帆、龚格尔这样的团队”。尹鸿建议,大型影企和平台多开展科幻作品征集活动,找到有潜力的新生力量,扶上马,送一程,提早迎来中国科幻电影的春天。
针对一些学者对“科幻十条”出台后再次引发的科幻作品扎堆立项热,尹鸿告诫业内,“要避免因为资源争夺而导致的浪费,不要‘拔苗助长’”,不过他同时相信“产业自身拥有整合资源的能力”,这个过程不会太长。
“科幻一代”正在变成科幻市场主力
《中国电影报》:“科幻十条”的出台引发了“科幻热”,科幻题材影视项目备案数量蹿升,但是现在专业的科幻电影创作团队数量少,您谈到,中国科幻电影繁荣发展,至少需要二三十个像郭帆、龚格尔这样的团队,那么现阶段如何快速孵化出更多专业化的科幻制作团队?是否需要政府部门出台具体政策支持?
尹鸿:《流浪地球》的出现带动了观众的对本土科幻的热情。近来,党和政府也出台了一些激励政策。总体而言,现在科幻电影的土壤和氛围是有的,慢慢会水到渠成,急不得。
我跟郭帆在一个节目里也谈到过这个问题。我说,你要早十年在中国出这种科幻片,什么太空啊、宇航员啊、飞船啊,观众可能会觉得怎么跟美国科幻片不一样,会不太信任,但现在不一样了,中国的科技可以“上天入海”,是中国科技的发展给了大家想象的空间。
电影也一样,虽然现在只有少数人群可以做科幻,但我们也看到“90后”、“00后”,这些看科幻长大的“科幻一代”正在渐渐变成科幻市场主力。我认为,三五年的培育期,可能就会有一些科幻作家与电影导演、制片人形成共识群体,三五年,一代人就起来了。
政策永远只是一个引导,关键还是市场和产业的成熟,市场和产业成熟了,才能形成良性循环。但凡总要依赖政策的行业,一定是发展缓慢的,重点还是要创造市场条件和产业条件,科幻电影有这个机会。
呼吁大国企、大平台积极发掘科幻“新力量”
《中国电影报》:有专家认为,中国科幻不缺创作者、不缺观众,独缺运营者,您怎么看?
尹鸿:经营者、运营者、投资者是随着行业的成熟而成熟的。
现在尽管已有《流浪地球》一个成功案例,但不成功的例子更多,大家还没有确信这个市场能够支撑运行。
另外,令大家信任的创作团队少也是原因之一。电影这个行业,每个产品都不一样,唯一能信任的就是创作团队。所以我一直呼吁,我们得有团队,创作团队,哪怕你从微电影、网络电影做起,从中等成本的电影拍起,让大家看到你的能力和未来的发展潜力,就会有人为你投资。大家如果信任你有潜力,其实你是不缺钱,也不缺运营者的。
现在的问题是,中国没有大的企业和平台有培育意识。从产业培育方面来讲,大的平台和影视企业,可以开展一些科幻电影、微电影的征集活动,设立一些对青年人的扶持计划、剧本计划等,其实就是去发现新生力量,找到这些人,扶上马,送一程。这样一来,科幻电影的春天可能会早一点到来。
《中国电影报》:您提到现在科幻电影创作的另一大问题是,电影创作者与科学家之间互相惧怕,彼此间不知道怎么沟通。这个问题是否应该在人才培养阶段就应该考虑解决?
尹鸿:如果将来教育在人才教育平台上开放一点,自然会形成文理融合的局面。当然这也需要时间。
未来,一个班的同学可能文理就不像现在分得这么细了,学物理的、学生物的、学文学的、学电影的可能会在一个班里,自然会形成科学和人文间的交接,文理的界限不再那么明显,慢慢形成一个共同体。
其实,现在这一代孩子已经有一些新的共同体了,不是我们传统意义上的学中文的、学外语的、学哲学的,各自是分开独立的。他们在互联网空间中是交融的,比如一群喜欢军事的人,其实是来自不同学科的,喜欢太空的一拨人,也是各学科背景都有。
为什么现在“民科”发达?就是因为他们已经超越了传统学科的限制,不再是学某个单一学科。我觉得,这就是未来自然成长状态下会出现的一个交叉融合。
避免资源争夺导致浪费
《中国电影报》:有人担心“科幻十条”出台后,很多人“一窝蜂”扎进去后,导致效率低下,造成大量资源和资金浪费的问题。您认为,如何避免或者降低浪费?
尹鸿:科幻电影是一个“双高门槛”的东西,科学本身门槛就高,电影的门槛也不低,二者叠加,必然是一个高难度的类型。所以,大家不可能都能做科幻电影,应该避免因为资源争夺而导致的浪费。
比如,《流浪地球》火了以后,可能20个人都要找郭帆拍科幻电影,但其实大家准备的条件未必成熟,而且他过去五年磨一个片,现在一年可能同时拿五个项目,对自己的创作资源也是非常大的消耗。
当然,我不是说郭帆已经是这样了,但他现在面临的问题就是,大家都要找他。其实是不必要的,即使美国这样的科幻电影大国,一年生产的科幻片总量也非常有限,排在大制作电影中,五到十部了不得了,不可能出现很多科幻电影,这就是“双高”带来的限制。
所以我认为,一方面,我们要利用“科幻十条”引起全社会对科幻电影关注,另一方面,还是要符合产业规律,不要“拔苗助长”。我们要相信,产业自身有整合资源的能力,看得到这个导向,大家会去重新整合资源。科幻电影不再于多,而在于好,一部好的科幻片可以发挥或许30部电影都无法企及的作用。
三到五年,中国科幻或迎首批硕果
《中国电影报》:您预测大概需要多长时间,能在市场上看到我们本土科幻电影的初级成果?
尹鸿:再有个三五年,应该会有一点效果。现在社会的关注度到这儿了,产业的成熟度也起来了,最主要的是有观众了。
科幻电影能否在中国发展起来,其中一个核心要素是有没有市场接受它,市场有没有需求,只有当需求成熟了,产业才会成熟。从网络文学目前的状况看,这个趋势是存在的。文学转化成电影,需要一个过程,我相信这个过程不会太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