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呼万唤始出来，2021年的5月20日，由珠影集团、广东粤剧院联合打造的首部4K全景声粤剧电影《白蛇传·情》借“520”的契机进入院线公映，受到观众欢迎。该片此前已获第三届平遥国际电影展·类型之窗·最受欢迎影片奖、第二届海南岛国际电影节最佳技术奖，并入围第32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戏曲片。预告片在年轻人聚集的B站获得200多万播放，弹幕满是赞扬与期待，可谓尚未上映，便已出圈。

作为一部戏曲电影，《白蛇传·情》能获得观众的认可，离不开创作者在艺术上精益求精的艺术追求。为打造一部能为当今观众、尤其是年轻观众接受的完美的粤剧电影，影片在创作理念、影像表现、主题表达、唱腔风格上的探索几近极致。

一、创作理念电影化：极致的视觉奇观

中国戏曲电影传统深厚，首部中国电影《定军山》便是戏曲电影。但作为戏曲与电影两种艺术融合的产物，戏曲电影从诞生之始便面临着偏重戏曲还是偏重电影的拷问。戏曲界和电影届争论至今仍未有定论，只能践行“一片一格”（每部影片根据剧种、内容、演员表演等特质来确定自身风格）的创作方式。《白蛇传·情》的主创从一开始便明确了要“做足电影感”的创作理念。这就决定了片方并不满足于简单使用一些蒙太奇剪辑、多角度拍摄等电影手法（虽然这些都必不可少），而是要充分挖掘出故事的视觉元素，以瑰丽的视觉奇观展现故事的神奇想象，打造出堪与好莱坞大片媲美的粤剧视觉大片。

视觉奇观的打造对于戏剧舞台不无困难，却是当今电影艺术的强项。《白蛇传·情》充分发挥了电影科技的长处，邀请澳大利亚、新西兰、中国深圳三地的顶尖特效团队共同制作，以占全片高达90%以上的特效镜头为观众呈现出一幕幕视觉奇观：白蛇青蛇的御风而行、昆仑山顶白雪皑皑，雷峰塔的瞬间矗立……最精彩的是长达6分钟的水漫金山。这是影片的高潮，戏剧冲突的顶点。粤剧舞台上是以演员水袖表演来表达一波高过一波的水浪，具有写意性。电影不仅将真实的水浪呈现在了银幕之上，更将白素贞与法海的斗法表现得层次分明。一面是水浪在白素贞和小青的驱使下越来越高、越来越大、越来越猛，一面是法海以袈裟、禅杖、火法、飞剑等守卫和反击。层层推进、你来我往的斗法展现了水漫金山的奇观景象，也将戏曲电影的电影化理念践行到了极致。

二、国风影像写意化:极致的美

《白蛇传·情》虽在创作理念上偏重电影化，但并未放弃戏曲的写意性特点，最突出的表现便是其中国水墨画式的影像风格。

中国水墨画是写意画，讲究气韵、简约、含蓄、留白，与戏曲艺术的写意具有共通性，影片主创找到了这种共通性，也就找到了合适的影像风格。导演将其定位为宋代绘画风格。为将宋代绘画的质感融入影片，美术组数易其稿，画了600多幅分镜图，置景部门又根据设计图打造了十个高度还原的场景空间，再加上后期数字制作，片中场景宛如一幅幅水墨丹青。剧组还精心设计了三十余款服装造型，每款合计上百件，以植物晕染出清新淡雅的色调。人景相融、虚实相生，制造出景美如画、人在画中的艺术效果。如断桥相会，前景是人物翩翩起舞、顾盼生辉，背景是断桥淡墨晕染，前后相应，浓淡相宜。昆仑山盗仙草，前景是白素贞与仙童的激烈打斗，背景是雪山仙境。动静结合，将中国艺术的写意之美体现得淋漓尽致。

以水墨画式的写意风格，影片将国风之美做到了极致，令“唯美”、“绝美”、“每一帧都可做壁纸”的赞美不绝于耳。

三、情节精炼化：极致的情

作为传统神话，人们对《白蛇传》的故事早已耳熟能详，戏曲、影视、动画作品中也不乏经典版本。珠玉在前，如何得到观众的认同？《白蛇传·情》将主题集中在了“情”上。为突出“情”，影片对一些情节和人物进行了简化。如断桥初会后，影片没有如人们熟悉的那样以借伞还伞展示两人的恋爱过程，而是以蒙太奇直接切到了洞房花烛和两人琴瑟和谐的婚后生活。又如盗仙草时，影片删去了南极仙翁这一人物，让白素贞直接从仙童手里拿到了灵芝。结尾处，影片也没有再让法海出现用雷峰塔镇压白素贞，而是在许白夫妻和好后以旁白方式直接展示了白素贞被困雷峰塔的场景。

情节的精炼带来了主题的集中，从下山之初白素贞对小青说出希望“遇见他”开始，影片重心便落在了许白爱情上。白素贞对爱情的坚决与勇敢打动了片中每一个人，令他们产生改变。一向软弱的许仙，历经磨难后终于认识到“人若无情不如妖，只要有情妖亦人”，坚定了与白素贞相守的决心。小青从不理解到为姐姐鸣不平，质问法海“人家你情我愿，碍了谁的眼？关了哪佛的事？逆了哪里的天？”就连法海也不再一味冷酷，而是在小沙弥放走许仙后说出了“仁者有心，也难怪于你”。片尾处许仙在雷峰塔外的陪伴守候再度强化“情”的主题，更令观众动容。

四、音乐唱腔现代化：极致的新

《白蛇传·情》在音乐唱腔上也注意到了当代普通观众的欣赏趣味，在保留传统粤剧唱腔的基础上使用了许多粤歌小调、流行粤语歌改编的新曲。影片主题曲《圆我的愿》便是一首粤歌新曲：“圆我的愿，心事千年，只等你遇见。……为了他，求仙草，为了他，漫金山，为了他，舍生死，为了他，我愿塔里再困千年。”词曲优美通俗、概括出整个故事，表达了以“情”为重的心声。

影片在音乐配器上也没有固守粤剧传统的二弦、月琴等“五架头”，而是融入了许多西洋乐器和中国古代乐器，大大丰富了音乐的表现层次，加强了情绪和氛围的表现力度。

中国戏曲电影近年发展迅速，仅粤剧电影就有《传奇状元伦文叙》《柳毅奇缘》《刑场上的婚礼》等许多佳作。这些作品对戏曲电影艺术各有探索，而《白蛇传·情》以明确的电影理念打造极致化视觉奇观、以极致的国风美感表达极致的情感，并引入现代化音乐加强表现，将戏曲电影提升为戏曲大片，为观众带来极致的艺术享受，是戏曲电影的一个飞跃。

（作者为广州大学副教授  广东省电影家协会评论与交流委员会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