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动画电影《白蛇：缘起》从立意到情节，贯穿着对传统文化的继承与发展，为观众带来了一个极富东方意蕴的银幕世界。诚然，无论是在业界还是学界，大家都在为中国动画电影寻求发展道路，对传统文化的继承是彼此不约而同所达成的共识，同时也是国产动画在国际动画市场上进行差异化竞争，实现我国传统文化的传承与输出的必经之路。

一、东方意蕴的具象化表达

1.传统题材的选取与创新

《白蛇：缘起》取材于《白蛇传》，影片没有照搬原著故事，而是将叙事重点放到他们相遇之前。《白蛇：缘起》最大的创新之处就在于通过影片改变了观众以往脑海中既有的人物设定。《白蛇传》可谓是我国观众耳熟能详的故事，根据原有经典IP进行改编的影视文学作品不在少数。在过往的艺术作品当中，观众看到的许仙都是一个懦弱、薄情的人物形象，白素贞的坚决与痴情和他形成了强烈对比。而在《白蛇：缘起》这部影片中，许仙的前身许宣，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个敢于为爱情付出的热血青年。在他身上看不到软弱，许宣不顾旁人所言，有着自己独立的思想，为了白素贞宁肯放弃人身堕入妖道。至此，影片内容已经完全颠覆了观众心中对许仙的认知，从这个方面来看，《白蛇：缘起》也为500年后白素贞寻找许仙埋下了铺垫。影片结尾的歌曲与画面也对原著进行了致敬，在影院中掀起了一阵“回忆杀”，但它的成功之处就在于整部影片突破了原著的束缚。由此可见，我国动画电影的创作在逐渐跳脱出对中国传统作品的依赖，在讲述东方意蕴的故事同时进行创新与发展，在满足市场的同时对中国传统文化进行着传承，从而逐步摸索出一条有利于自身发展的道路。

2.东方美学的视听风格

不可置否，我国传统文化为国产动画电影的创作贡献了丰富的创作源泉。神话、民间故事、古典名著等在题材上给予了主创们灵感，不仅如此，在视听风格上也提供了美学基础。《白蛇：缘起》中，画面除了精致唯美之外，更是将中国风表现到了极致，影片从海报的设计到电影影像呈现都带有浓郁的东方美学色彩。纵观全片，从人物造型设计到场景的打造，《白蛇：缘起》这部影片都极具东方美学意蕴。

作为讲述中国传统题材的动画电影，影片的整体风格带有中国传统绘画风格的烙印，每一帧画面都像一副诗情画意的水墨画。除此之外，《白蛇：缘起》更是通过了构图的表意性创造出影片诗意化的意境，从而为观众呈现出虚实相交的意境美。首先，大量远景镜头的使用体现出《白蛇：缘起》的空间造型意识，不管是对自然人文环境的介绍，还是对人物关系的塑造，远景的使用都呈现出一种中国传统绘画中“宁静致远”的美学效果。同时，远景的使用也是中国古典绘画中“留白”技法的外在体现，这种景别的使用往往是寄情于景，抒情与象征的作用更加显著，达到虚实相交的效果，叙事在此时反而退而其次。相比于近景系列镜头的写实，远景在刻画人物关系之时就更具表意性，例如白蛇与许宣第一次在山谷飞跃，清秀优美的风景与空中携手飞行的两人融为一体，表现出此时人物关系的轻快和谐。而在影片最后表现交战的场景，化身为巨蟒的白蛇与许宣交谈，此时人与妖被放置在一个画面当中，许宣的渺小与白蛇的巨大形成对比表现出了人妖殊途的命运，但是远景的使用反而淡化了差异与隔阂，更是呈现出了一种两人无法相拥的遗憾之感。正是得益于此种景别的运用，中国传统绘画中关于“远”的美学规则在影片中得到了转化，从而实现了东方意境的美学特点的展现。

二、东方意蕴的哲理化表达

1.古代哲学的体现

在《白蛇：缘起》中，老子关于“道”的哲学思想可谓贯穿整部影片。千年之后，白素贞与许仙在西湖相遇，从而展开了一段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凡事有果必有因，正是数前世的恩怨纠缠，才有了下一世的相遇。影片在单纯的叙事之外，更加注重阐释影片的文化内涵。所以《白蛇：缘起》就被放置到了一个“因”的大环境中。纵观整部影片，剧情更是在一步步对“因果”进行着诠释。许仙与白素贞的这一世的故事发生于国师太阴真君欲加深自身修行逼迫全民捕蛇开始，在这个背景之下，蛇族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于是前派白蛇去刺杀国师，白蛇和许宣正是在这样一个机会巧合下相遇。更甚，影片也体现出了人与自然的和谐发展，太阴真君为了自己的私欲，逼迫民众捕蛇，这必将造成生态的破坏。在现实生活中，人们过度开发资源也尝到了一定的恶果。就如太阴真君的结局一样，多行不义必将得到相应的惩罚。所以《白蛇：缘起》虽然叙事线索简单，但都是通过因果关系进行着串联，体现出中国传统哲学的思想。除了上述提到的道家思想之外，影片在对许宣的人物塑造上体现出了乐观与豁达的老庄思想，他内心有悬壶济世的愿望，不愿捕蛇以补赋税，宁愿贫穷却活得洒脱。

2.善恶之辩的思考

《白蛇：缘起》对正邪二元对立的模式进行了解构。影片却是在讲述善恶之间的较量，但是较量的双方并不是人与妖之间的绝对对立，而是善与恶之间的较量。但是何为善，又何为恶？小白身为蛇妖成长在群体中，在蛇族里身不由已。蛇族表现上看来虽然秩序井然，但是种族间却缺少人情味。在影片的最后，蛇母为了自己甚至不惜将全部门徒作为药引，吸取他们的修行来增强自己的道行。小青可谓是蛇族里唯一的温情所在，她害怕他人对白蛇不利，主动领取任务并吞下蛇王为了控制她们而备的毒药。白蛇更是在失忆的过程中，感受到了世间人性的温暖。而由人变成妖的许宣则一直坚守着内心的善念在对“善恶”进行着诠释，正如他所言：“人间多的是长着两只脚的恶人，长了条尾巴又怎么样。”捕蛇村的人淳朴善良，可他们在国师小徒弟的蛊惑之下也有着一段从蒙昧到觉醒的过程。或许这正是影片想表达的内涵，善与恶无法用肉眼判断，只有用心体会才能得出结论，有情感、有温度的才能称之为“人”，不然连妖都不如。影片最后，许宣对白素贞说：“如果世间容不下我们，我们就一起去这天地的尽头，八荒四海，总有个容身之处，我们朝夕相伴，做一对逍遥妖怪。”诚然，只要心中抱有善念，是人还是妖，又有何重要。由此可见，人世间没有绝对的善与恶，这些情节无疑引发起观众对人性的思索。

《白蛇：缘起》从内容到形式融合了多种中国传统元素，展现出了独特的东方美学价值与艺术审美品格，从多元化的角度对东方意蕴进行着凸显，这为新时期中国动画电影的发展提供了一条新的路径。

（宋瑶女，南京传媒学院讲师，研究方向：互动影视艺术、游戏设计；袁晓黎，南京传媒学院教授，研究方向：动画设计、数字媒体艺术、动画游戏原画）【课题】江苏省一级学科《设计学》研究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