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观在此没有意识形态意义,它指的是人们对于世界本质的理解,在世界观的一般抽象当中,我们发现了自己了解世界的角度与立场,而它会影响到我们对于创作的态度,这些创作态度在电影人的作品所以重要,犹如在一个肌体当中存在着怎样的基因。
不过这里所说的世界观不是哲学层面的世界观,当然它对于创作的影响意义也非常大。这里所说的是专业范畴的世界观,譬如在一部动画电影的构思和后面的建模当中都需要世界观的明确。这就是专业的世界观。本文指出的正是从专业的角度,从创作过程和影片剧情以及画面当中所看到的中国影视创作当中的世界观现象。
当前,宏大叙事正在不断地隆重上映,评论家们也在使用宏大叙事的笔触对之展开络绎不绝的宣传。本文从另一个侧面说说对于创作世界观的看法,这个看法便是细节的角度。宏大叙事不可能一直下去,而细节会回到人们,尤其是细心的观众重新注意的中心。
难道细节当中没有包含世界观吗?不是的。对于专业来说,细节就是创作当中的专业所在。这里也分两个段落。一个是创作的过程,一个是剧本、镜头、场景及表演等等。
《中国医生》正在上映,我发现的是这部影片在如此宏大的时代背景下却有着一个十分细微的拍摄细节,这里说的不是剧情,是拍摄过程当中的细节。通过拍摄过程的专业程度,我们完全可以相信剧组是非常认真地对待这部电影的,不因为它的宏大叙事,而因为它是一部进入到了专业领域的电影。我喜欢这种满怀敬畏的态度。
看电影,既要看宏观也要看微观,但是知道拍摄当中的细节有着突出的表现时,我往往会期待在这部影片中闪耀出感人的光芒,或者剧情的光芒,或者人物的光芒。我举着个例子,说明如此认真的导演,正是一个有着对于细节的经验的创作人。我期待导演能够将工作当中的这样的细节贯串到剧情和人物刻画当中。
《中国医生》拍摄极不容易,时间紧、任务重是老生常谈,关键的是它的故事已经打上了世界史的印记,它需要对中国在全世界面前为自己背书负责。在这种压力和责任感面前剧组有一个决定,所有专业细节必须有专业人员在现场把关,当医生对于拍摄的一个动作喊停的时候,摄制要当场停下来。
医院不是摄影棚,不是搭一个景可以了事。整个医疗过程涉及到的环节非常多,整个抢救新冠患者所主要经历的医学细节非常多。拍摄无细节不成戏,《中国医生》无细节不成电影。所以剧组作出了这样一个决定,创作是自由的,但是到了每一个细节当中的时候,只要医生喊停,就应该是细节到位与否的标准确认的时候。
《中国医生》正因为拍摄周期非常紧张,所以这种只能称为一丝不苟的“喊停”制度,让我们肃然起敬。医生有权在影片摄制中间喊停,也许是老电影人的一种经验,这里导演值得尊重,医生当然值得尊重。这里投资方、出品方值得尊重,而剧组的这种电影意识更值得尊重。
并非所有医疗题材的影片都有这种意识。有的电影电视是将医生的形象拍得很随意的。随意到可以随便上下班离开岗位,上班中间不忘打电话谈恋爱,想调动就申请调动,对病人的咨询不在乎地应答,做手术时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等等。
专业从来是神圣的另一个名称,而医生就是这个名称的最好的指代。何止是医生,我们的官员、公务员、老师、警察和所有在职与临时的公职人员不都应该有这种敬畏心和底线原则吗!我想,《中国医生》的拍摄当中,一定有着无数次被喊停的时候。拍摄过程被喊停,结果就是上映的首肯和认可。
在当下的宏大叙事当中,所有银幕上下细节的专业都值得被欢呼,因为当我们醉心于风驰电掣引吭高歌之时,最默默无言的细节才最值得珍惜而成为中国电影的宝贵财富。《中国医生》的拍摄过程如此,在屏幕上看到的大型电视剧《大决战》也是如此。
不同的是,《大决战》的细节出现在观众看得见的屏幕上。这里也只讲一个细节。我最赞叹东北野战军炮纵司令朱瑞的刻画。朱瑞是在银幕上很少表现过的人物,也是在解放战争刚刚进入决战阶段便在战场上牺牲的我军高级将领。
他在辽沈战役刚开始打下锦州外围易县之后,因为到硝烟刚散的战场上去复盘战役相关数据而踩中了地雷,出师未捷身先死。电视剧拍到这里,采用了敌我双方的态度作为对比,其中对于牺牲的朱瑞的伟大所展示的刻画都是出人意表的。
我方中央领导还在西柏坡,毛泽东、周恩来、朱德等无比震惊,周恩来激动地说,朱瑞应该是我们的炮兵元帅啊!锦州前线,朱瑞的好搭档,东野三纵司令员韩先楚几乎不敢相信亲眼看着朱瑞就倒在自己的跟前,而他们的友谊是从一门在河里捞上来的火炮开始的。
人称“韩大胆”的他与朱瑞性格互补。朱瑞是一介书生将军,但中国人民解放军的第一支炮兵部队就是在他手上建立的,并且在辽沈战役中神威大展。韩先楚与朱瑞之间性格你来我往的细节很多。甚至朱瑞死后,韩先楚在攻击锦州时亲临前线指挥炮团端掉敌人的运兵通道,几乎就是朱瑞的英魂附体。
朱瑞形象的刻画是电视剧《大决战》当中的神来之笔。朱瑞的去世传到了蒋军,蒋介石在国军将领们庆贺的宴会上竟然毫不喜庆,而是借机怒斥他的部下:朱瑞是在战场的一线上牺牲的,你们有谁能够像共军的朱瑞一样?我提议为朱瑞默哀致意!之后宣布散席,拂袖而去。
国军的将领们在蒋介石的带领下一齐默哀,致敬我军一名牺牲的将领。这一幕是所有曾经拍摄的国共战争影视作品中从没有过的。这就是创作当中细节的神来之笔,这就是专业的创作。
前面说了,大部头的影片、剧集都会沉入仓库,只有闪耀着创作者匠心独运的镜头会长留在人们的心中,而成为了中国电影电视剧珍贵的财富。而真正的艺术财富必定是超越一般的“哲学”世界观的,它因为专业而无比珍贵,它是专业的世界观,从这个世界观中,我们一样可以认知这个世界,它一样带起了一部艺术作品,而让我们受到心灵的震撼。
一句“炮兵元帅”足以胜过多少惯见的元帅排名;一段朱瑞河中捞炮,记载下几多人民军队创业的艰辛和朱瑞本人的美好品格;一场蒋总裁率领的默哀,又如何真实地刻画出此时此刻震撼对方的反衬——这里当然不是为着写蒋介石的“人性”,而是最深刻地烙印下了我军从此威震敌胆的强大。
细节优秀是目前我们的电影电视剧还罕见的功夫,而且在创作过程和作品呈现中,败笔还是很多。眼下不妨就学习解放军在每一次战役完成之后都进行整军训练一样,对这一阵数量之多、题材之集中、投资之大的影视创作进行认真的总结,尤其进行专业的培训灌输,进行专业态度、对于艺术的敬畏与创作的底线的教育。
有了这样的训练和教育,电影电视剧的创作才能去掉当中浮躁的状态,学会拍好一部影视作品的技艺和方法,从而化失败为成功。不要胡乱地再亏太多的钱,再拍没有艺术价值、难以流传的粗糙的作品。没有专业精神和细节专业的世界观,也不会得到市场的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