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8年由八一电影制片厂出品，王萍导演，孙道临、袁霞主演的谍战题材红色故事片《永不消逝的电波》，是新中国第一部反映我党地下谍战的故事片，也是一部感动了数代中国人的经典影片。近年来，将经典红色作品改编成舞剧成为近年来影视改编的重要趋势之一，由上海歌舞团精心排演，周莉亚、韩真导演的舞剧《永不消逝的电波》就在尊重原作的前提下，将电影中的单一空间和线性叙事重新架构为舞台上的共时性多时空叙事，以舞台化的方式重新讲述了李侠夫妇与敌人间斗智斗勇、传递情报的故事，塑造了李侠夫妇、小裁缝和老裁缝、国民党女特务等多个立体丰富的形象，再次缔造出舞台上的新一代红色经典，在从“叙”到“舞”的转化中表现出了红色经典坚定的革命精神，赋予了传统佳作以新的力量。

一、从单一空间到多空间的转化

电影《永不消逝的电波》以我党地下通讯工作者李白在抗日战争期间在敌占区传递情报，最后被捕牺牲的事迹为原型，讲述了红军老通讯员李侠与工厂女工何兰芬受组织安排假扮夫妻，在群敌环伺的上海进行秘密情报工作，最终英勇牺牲的故事。这部经典作品结合了现实主义与革命浪漫主义，以及人物历史命运同生活环境，在表现革命意志的同时显现出共产党员的浪漫精神，在红色主题之外颇具可看性和趣味性。

例如，男主角李侠与女主角兰芬生活的小楼的一层是二人起居生活的卧室，阁楼之上便是李侠在深夜秘密发报的场所。男女主角在一个场景中互动，女主角在一层或上场口的市井家庭中操持生活琐事，男主角则在舞台另一侧的二层或下场口发着电报，两个场景交融之间又彼此独立，两个人物及其行动在同一舞台空间的分隔中有次序、有计划地呈现出来，不仅保证了舞台空间与人物动作的和谐性，也在富有层次的立体舞台上将惊心动魄的革命斗争与温馨家庭生活的合二为一形象地呈现了出来。舞剧表演时表演者与观众处在统一现实空间中，因此擅长表现普通人和日常生活，允许普通事物成为舞蹈的表现内容。《永不消逝的电波》把上海弄堂生活的人物情貌、生活状态与烟火氛围非常细腻传神地刻画出来。这样的舞蹈不仅在多个空间的处理中烘托出故事的高潮，也展现出具有独特审美价值的艺术特征言说着老上海市井中的风貌风情。

在谍战主题发展到高潮时，独自行动的兰芬李侠分别遇到了危险：兰芬被假装黄包车夫的特务劫持，李侠则在裁缝店还原现场，找到方掌柜被害前留下的情报。这两个情景都是十分危险的，其空间处理需要与跌宕起伏、高潮迭起的故事安排相互配合，才能为舞剧增添新的亮点。导演借助左右平行的两个舞台将两个表演场景区隔开，两个空间的重叠象征着夫妇二人作为共产党员共同面对的巨大危机；不同场景在同一空间的处理令两个人物遇到的危险反复累加，全场气氛在兰芬击毙特务，李侠拿到情报的同时达到高潮。在国民党情报站长搜查报社的段落中，几位地下工作者与搜查报社的特务也出现在了舞台上，两组舞者在舞台上来回穿插、迂回交错，在眼神的对视中相互试探或传递信息，舞者充满节奏感地不断移动，在和谐、流畅的舞蹈画面中以假定性的动作展现谍报工作中游走于危险边缘的紧张感，有时又回归到报社这一现实的场景之中。这样空间切割的方法，把原本单一的叙事线与空间段落打破重组，以假定空间中的真实性和真实空间中的假定性营造虚实结合的叙事空间，象征正邪双方在明面上与暗中的双重较量，以多重场景之间的变换与转场给观众提供了丰富的想象空间。

二、从历时性到共时性的转化

共时性叙事是舞台叙事中特有的一种时间结构。得益于可以自由分割的舞台空间，舞剧可以表现出在同一时间内，但不属于同一空间范畴的两个或多个叙事序列同时进行叙事，因此故事的整体编排和讲述打破了电影中常用的单线索历时性叙事。电影更加擅长以顺序结构按照时间前后顺序描绘情节，而舞剧则更多地是以心理为线索使主题思想按照既定的表演计划逐步展现在观众面前，用情感的浪潮来推动舞剧情节的前进，并强化舞蹈表演的层次感与不同段落的衔接。在舞剧《永不消逝的电波》中，表演中采用乱序的时间交错结构十分明显。为了突出这部新红色经典的创意，激发观众对“老故事”的艺术鉴赏兴趣，编导在故事的讲述上采取了倒叙、插叙等乱序结构，将原有的创作结构完全打乱，使之摆脱时间发生顺序的束缚，避免线性叙事，大量使用了开放而自由的历时时间叙事手法。

在舞剧中，这样倒叙的手法比比皆是：李侠夫妇从裁缝铺回到家中，两人在舞台右侧从新买的旗袍中抽出情报，此时左边舞台的灯光亮起，展示出同为地下党的裁缝在制作这件旗袍时将情报缝入夹层的情景，两个发生在不同时间段的故事同时被展现出来；在李侠寻找裁缝的死因及留下的线索时，导演再次使用了倒叙和当下时间的交错，先是李侠进入狼藉不堪的裁缝铺以一段独舞显示出他的悲痛之情，随后便进入倒叙中，多位扮演特务的舞者进入场景把将倒地的道具一点点复位，李侠在其中以独舞演绎出一场残酷的杀戮与艰难的求证。导演精准把控了多段故事的展开方式与转折点，将两个不同时间发生的事情在同一空间中同时演绎出来，同时清晰明了地还原了真相，揭示了裁缝的秘密身份，也使主人公的舞蹈动作表现出更为澎湃的悲痛之情。在李侠的身份已经暴露，催促怀着身孕的兰芬尽快撤离，两人面临生离死别时，导演用四组双人舞表现发报前两人难舍难分之际肝肠寸断的情感。四组双人舞者之间的紧密配合与一致动作，展现出高度协调的紧密配合，体现出较强的和谐感与美感：两人相识时兰芬闹别扭不肯穿旗袍、相知时为李侠扇扇子，热恋时亲密难分的三段表演展现了不同时期人物的性格变化和关系进展，这三段表演与当下时间线上的演绎在同一时间内交错出现，以灵活的表达方和一致的整体动作风格，展现出两人阴阳两隔之前回忆往昔、的难舍难分的场景，人物复杂的内心情感不言而喻，令人潸然泪下。

综上，在空间与时间的转化中，舞剧《永不消逝的电波》将男女主角的动人爱情、老上海的本土风情与暗流涌动的谍战故事相结合，在从“叙”到“舞”的转化中表现出了红色经典坚定的革命精神，赋予了传统佳作以新的力量。

（作者均系山东青年政治学院舞蹈学院讲师）

本文系山东省社科规划研究专项《山东红色文化的当代舞蹈艺术呈现研究（2000-2020）》(项目批准号：21CLYJ40)的阶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