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影片《向日葵中队》缓缓流淌的叙事时空里,一位“星星的孩子”正迈着她的轻盈步伐,从开满向日葵的璀璨花海中,朝着观众徐徐走来。在她的身后,还有一群散发阳光、充满友爱的新时代少年,他们共同构成了这样一幅生动美丽的画卷。
事实上,“孤独症儿童”这个词汇本身,便具有足够分量的社会意义与人文关怀,它指向的是关乎青少年心理健康的恒久命题,再加上一段段连缀组合的动人故事,《向日葵中队》把原本不易铺陈的校园题材,书写出了别具一格的隽永意义。
影片中的小主人公莫离是一名生活在自己世界中的孤独症儿童,她拥有温馨的家庭、疼爱她的父母,然而却在相当长的时光里,只能与怀中的小熊玩偶进行心灵上的沟通。在转入五(3)班之前,她是被放逐的个体,也渴望被接纳的个体。“星星的孩子”何以完成真正意义上的融入,成为创作者在影片之初抛给观众的现实追问。
于是,作为师长,宽容的林校长、朴实的花爷爷、慧眼识英的齐老师,不言放弃的米兰老师,他们依次出场,一道托举沉没在孤独世界中的莫离;作为朋辈,开朗的罗佳、善良的张小西、懂事的班长吴萌萌,淘气却又真诚的话篓子马一飞,他们彼此接力,共同把莫离从自闭的泥潭中奋力拔起……这些人物,都以不同的身份、各自的方式,出现在了莫离的生活轨迹中。他们伸出双手、敞开怀抱,向莫离一次又一次地释出爱的鼓励,十点钟之约、风雨中护花、爱的公开课、向国旗敬礼、友谊的长绳、向日葵之梦……成为见证莫离一步步融入“向日葵中队”的精彩点滴。
诚然,关于人性之美或是教育之光的故事,每一代观众已经司空见惯、习以为常,尤其是面对这一代观众的挑剔眼光,它或许不能算是一种十分讨巧的言说方式。然而,《向日葵中队》的可贵之处恰恰在于,它将观众原本投向远方的焦点,再度拉回到家庭、校园、班级这些看似平常的场景里,并串联起了亲子关系、学校教育、社会关怀等等宏大深刻的核心议题。同时,它给观众以充分的思考时间和广阔的想象空间,让我们总能将自己代入到影片中的某处片断、某个瞬间——的确,谁的校园记忆中,没有几位真诚相助的师长?谁的童年时光中,没有几个坦诚相待的挚友?我们未必都曾体验过莫离的孤独经历,但在那些依稀却又清晰的回忆里,总有一些伸出的双手在奋力挥舞,总有一些敞开的怀抱在等候回应。
除了主题上的深刻与主调上的温暖,影片在叙事过程中的节奏把握和情感调控,同样贯穿和体现着创作者的巧思与匠心。《向日葵中队》并不刻意回避在教育过程中的困难乃至挫败,在融入“向日葵中队”的过程中,莫离与亲友们并非一帆风顺。张小西的失落、林校长的叹息、父母几近崩溃的眼泪、米兰老师公开课的戛然而止,都如同那株被折断的向日葵,隐喻着教育本就不是一片坦途的真谛,在一个灵魂点亮另一个灵魂的过程中,必然夹杂着点点苦楚、种种艰辛。然而,每当故事情节几乎导向失望以至绝望时,莫离却总能以一种峰回路转的方式,万分惊艳地满足着观众们的期待阈值——手持画笔,她是那样的天赋异禀,面对国旗,她是那样的虔诚恭敬。其实,在“向日葵中队”向莫离伸出双手、敞开怀抱的同时,莫离也在用自己的方式诉说她对“向日葵中队”的欣喜与好奇。板报评比时的妙笔生花,跳绳比赛中的临危救急,莫离不断地为银幕内的亲友和银幕外的观众制造惊喜。原来,除了父母、师长和朋辈的努力,把莫离从孤独世界中奋力拔出的,还有那个并不放弃的自己。
向日葵从不孤独地生长,它总是成群结伴地迎着骄阳、恣意绽放,《向日葵中队》带给观众们的最大哲理是:孤独症孩子的心灵世界并非完全封闭,他们有着自己灵敏的情感触角和独特的表达方式,他们也期待着与更广阔的世界发生关联、建立勾连。“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在由每个人编织的情感之网中,包括孤独症孩子在内的任何个体都不应沦为孤岛。在所有人的共同努力下,学校的文化墙成为了莫离尽情泼墨的画板,墙上的向日葵也如愿以偿地登上了书籍封面,就像向日葵需要被看见,孤独症儿童群体需要被看见,当莫离站在舞台,接受来自亲友的注视与鼓掌时,我们深知,这是影片创作者向社会传达的深切呼吁与热切寄望——让“星星的孩子”走进观众的目光中央。
影片最后,当莫离说出那一句句感谢时,观众知道故事的结局终于走向了圆满——尽管莫离的言辞是那样的局促不安,以至于放在任何标准来看,这种表现都难以符合惯常认知中的圆满。然而对于这样一名孤独症儿童而言,完成表达本身就是最大意义的圆满,它昭示着情感的双向奔赴、教育的目标实现,因而从莫离一字一顿的讲述中,观众久悬不放的心也终究得到释然。“爱是教育的灵魂,没有爱就没有教育”,《向日葵中队》并不旨在为观众带来视听上的刺激亦或情感上的震撼,恰如向日葵的花语是“沉默的爱”。然而应当相信的是,对于每位看过《向日葵中队》的观众来说,每当向日葵花开的时节,在脑海中都不难浮现这样一幅场景:一位名叫莫离的“星星的孩子”,正与同学在灿烂的向日葵花海中嬉戏游玩,他们天真浪漫,他们笑语欢颜。